校友简介:徐真华,二级教授、博士生导师。曾任广东外语外贸大学党委书记、校长,浙江越秀外国语学院校长。历任中国翻译协会副会长,广东省第九届政协委员、第十届政协常委,广东省社科联副主席,广州市科协副主席,广州市人民政府决策咨询顾问,中共广东省委政策研究室特约研究员,教育部外语专业教指委委员兼法语专业教指委副主任委员,中国法国文学研究会副会长。现任广东外语外贸大学资深教授、中法语言文学比较研究会顾问、广东省人民政府文史研究馆馆员、专家组成员。
1975年毕业于广东外语外贸大学法语专业。先后赴摩洛哥王国、法国、加拿大进修访学。主要研究方向为法国现当代文学和高等教育管理,主持并完成教育部“高等学校外语专业面向21世纪课程体系和教育内容改革“课题、广东省高等学校“211工程”第三期重点学科建设项目。主要著述(含合著):编著《理性与非理性-20世纪法国文学主流》获评教育部研究生教学推荐用书;《法国文学导读-从中世纪到19世纪》《法国文学导读-20世纪法国文学撷英》获评国家十一五、“十二五”规划教材;《文学与哲学的双重品格-20世纪法国文学回顾》等先后获评广东省哲学社会科学成果奖,国家级教学成果奖。2003年获评“广东省十大师德标兵”、2008年担任北京奥运会火炬手、2009年获授法国政府“法兰西共和国金棕榈教育骑士勋章”、2015年获评“广东省优秀社会科学家”。
徐真华
文学青年的好底子
和大多数同龄的知识分子一样,徐真华也是从工农兵学员变成了一名大学生。读大学的时候,他已经22岁了。从小喜欢文学和历史的他,在学习条件艰苦的情况下仍然读了很多书,小学到中学,他一直喜欢外语,爱写文章。
那个年代选大学生,不像今天的高考。考察重点是能否和乡下的农民打成一片,有没有和农民一起好好下地劳动,这是能否顺利进入大学的重要指标。“我在乡下的四年,每天都和他们在一起。过了这关,再经过大队公社推荐到县里,上百名知青一起参加考试。”徐真华说,“当年广外(当时的广州外国语学院)在江苏招了18个人,其中17个是当地知青,只有我一个是从城市到苏北去插队的。”徐真华把他顺利进入大学学习,归功于幸运,和自己那篇写得还不错的考试作文。
“可能是有学英语的底子吧,我学法语的时候,没有遇到太大的困难。”他回忆说,“那个时候,学生最怕听写了。譬如一篇两三百字的听写,大家普遍都会有二三十处拼写错误,但我一般很少出错。”他学法语的感受和不少从事了多年法国文学研究的老师差不多,那就是轻松而快乐,学习并不是负担,这也是他们能够一直在法语这条路上走下来的重要原因。
丰富的法国文学治学经历
说起学习经历,徐真华最初的感受是,上了大学,生活开始变得安稳,而最重要的体验是:能吃饱饭了。再就是觉得自己很幸运,原来的那些同学,不少很优秀的同学,绝大多数都还在乡下种地,自己却有了上大学的宝贵机会。“我当时就非常明确地告诫自己一定要读好书。吃了四年苦,终于有这个机会进入一片完全不同的天地,这是一种莫大的幸运。”
强大的动力,加上以前英语学得比较好的基础,徐真华的法语成绩一直名列前茅,大学毕业前就被提前选拔为出国留学的培养对象,学成归国后再留校任教。1975年,他和其他外国语大学的几名同学,一起前往摩洛哥王国五世大学学习,那里的法国文学系全由法国教师授课。“也就是这次留学的两年时间,为我们打下了比较好的听、说、读、写的法语基础。包括我后来回国当老师,都得益于这至关重要的两年学习。”
在国外留学的日子里,徐真华最大的感受来源于不同文化造就的不同生活方式。作为曾是“法国保护国”的摩洛哥,既具有浓厚的阿拉伯风情,又兼备法国文化的气质。对于中国留学生来讲,除了中国的“母文化”和法国文化外,在这里体会到了伊斯兰文化这“第三种文化”。“这段经历使我们培养出了包容、宽容和多元的文化视角。”徐真华回忆道,“那个时候中国还比较封闭和贫困,人们的思想单一,穿着只有一种款式。但摩洛哥尽管是伊斯兰国家,首都拉巴特已经比较开放。在我看来,那里人民的生活已经达到了小康状态,虽然贫富差距仍很明显,乡下的生活也比较苦,但城市居民已经过上了不错的日子。”
前去学习的留学生们,在那里看到了第三世界国家的发展前景,一个全新的世界在眼前铺展开。除了多元文化带来的冲击外,摩洛哥的学习经历也使徐真华和他的同学们在法国文学的学习上收获丰厚,因为文学课程所占的课时比例是最大的,加上“人类思想发展史”和“艺术发展史”这类课程的辅助和支撑,使文学的内容变得更加厚重。
在国内学习时,徐真华的主要研究内容是18、19世纪比较传统的批判现实主义的法国文学作品,而到了国外,更多地接触到了20世纪作家的作品,他的兴趣也随之转向了现代文学,因为这类作品更贴近现实生活。
徐真华说:“比如马尔罗,我对他就很感兴趣。包括莫里亚克也是,所以10年后,当我有机会再到法国去留学的时候,把他作为了我学位论文的研究对象。”
现代法国文学关注“人的存在”
和徐真华年龄相仿的学者,大都喜欢经典的传统法国文学作家和作品,他认为这是源于一种相互契合的原因,“那个时期的法国文学作品关注现实,属于批判现实主义的类型,这类作品更关注基层老百姓的生活,关注人的喜怒哀乐以及情感生活等。比如司汤达,他关注的是新兴资产阶级青年如何为自己争得地位,如何获得爱情,如何奋斗,等等。这同新中国成立以后几十年崇尚现实主义文学作品是一致的。”
徐真华认为,到了20世纪,法国文学有了重大的转向。虽然文学作品仍写现实,但重心却转移到关注和研究“人的存在”上来。“就像昆德拉所说,文学不研究现实,而是研究存在。因为人的存在被遮蔽了,被意识形态、社会的种种习俗、宗教的各种观念以及人类自身追求物质生活的欲念所遮蔽。因此文学应该去蔽。”
现代法国文学作品的重要流派——存在主义,正是要揭示人存在的各种可能性。也许生活是困苦的,但人可以通过自身的努力,给自己的生活创造意义和价值,也就可能会创造另一种不同的存在,所以人不应安于自己的“命”。
“我在和研究生讨论法国文学家和他们的作品时,比较注重挖掘他们作品背后想要传达的信息。”徐真华表示,自己最欣赏现代作家的地方就在于他们把文学、哲学和文化结合起来探讨人生,这是一种超越。就像马尔罗,他不仅是一位文学家,更是一位悲天悯人的文化哲学家。年轻时,他崇尚革命,在他20世纪20年代末和30年代初创作的几部作品中,描绘了东方民族面对痛苦和死亡所表现出的从革命寻找尊严的强烈愿望,和对自由和平的热切追求。
马尔罗不懈地透过文学作品的形式来探索信仰的本质和含义,表现人类与命运进行抗争的强烈愿望,并且颂扬能够战胜死亡而成为永恒的艺术创造。对于他来讲,死亡令人的肉体消灭,但艺术却可以创造出生命的永恒。
徐真华很欣赏这样有思想的文学家,他认为他们可以通过文学作品描绘人生的主旨,表达对人性、异化、生命、死亡以及人的尊严等很多形而上的思考、追问和反思,这些都和中国的文学作品不同。
“莫言获得了诺贝尔奖”,谈到法国文学和中国文学的比较时,徐真华说起了莫言,“我跟学生们讨论,为什么他能获奖,学生说因为他的作品是乡土文学,反映了他生活的那片土地上人们的喜怒哀乐。但我想这个答案不全对,因为乡土文学作品很多,美国有,法国有,中国和印度也有,为什么偏偏是莫言呢?”
“也有人说因为他的作品反映了某种普世的价值,能引起人们共同的思索,这个答案也不准确,因为具有普世价值的作品也不少。最后我们得出的结论是,莫言的作品除了上述两个特点外,还表达了比较深的社会批判意识和精神。他对社会、对人、对人性的反思是一种呼唤,呼唤回归本源或某种意识,而不能停留于现状,应该超越这种状态,去追求一种形而上的、更加理想的状态。”
徐真华认为,莫言的作品可以引导人们去思索,就像他提到的那些法国文学家一样,作品中充满了对人的关怀和对人性的拷问,而这已经远远超越了文学作品让读者一起笑、一起愁、一起悲伤落泪的教化层面。也正是这类作品,共同创造了世界文学的高峰。
原载于“欧洲时报网”,2014年10月
本文选自《徐真华教育文集》